遇到了黄昏,一个水里面的黄昏。那会儿,我已穿过一个杉树林,又穿过一个杨树林,到了一片竹林里。
江村的黄昏
竹林傍着一条河。河呈东西走向,一条南北支流,在这里汇合,它们亲密地搂抱成一个较大的河湾。河湾边多苇和茅,也有树。苇花褐黄,茅花雪白,前者慈眉善目,后者娴静温婉,都是好人家的模样。树们长得茂密,像河湾天然的屏障。有一两棵看上去特别高大,如站在城墙上的卫士,长矛长戟地武装着。它们在那儿好些年了吧?秋风吹过几回,树上的叶落去不少,枝条看上去却并不萧条,反倒有疏朗之意。似是作画时,有意的留白。
鄱湖日暮
采了一把小野花,还摘了几颗野草莓。几个妇人在竹林里挖野蒜。野蒜味儿重,风轻轻一吹,就浓浓烈烈地铺散开来。走过去,站边上看。我说,这是野蒜呀?她们笑回,是啊,这是野蒜呀。回家炖肉吃呀。
金色的鄱湖
好些年没见过野味了。小时候,我去荒地里割猪草,挖一把野蒜带回。我奶奶洗洗切切,跟小鱼一起,放饭锅上蒸。那就是我们无限向往的美味了。野蒜炒鸡蛋也好吃。野蒜炖咸肉,更是美味中的美味。
大港湿地的渔家
看了一会儿妇人们挖野蒜,又观看了一只蜘蛛织网。我一直微笑着,我体会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。就像梭罗说的,每个毛孔都浸润着喜悦。然后,一个黄昏向我走来。
大港湿地暮色
起初也不曾有多留意——黄昏嘛,哪一天都有的。我照旧散我的步,看夕阳忙着在竹林里穿针引线,给竹们穿上金缕衣。我走到了河边,不经意地往河里看去,结果让我惊得差点儿跳起来!一河的颜料,一河的斑斓!一河的——黄昏,走到了水里面。
水燃烧起来了!火红的晚霞,在水里面跳舞,仿佛无数条红鲤鱼在游,它们摇头摆尾着,活蹦乱跳着,欢欣鼓舞着。简直,乐疯了!
鄱湖暮霭
乐着的,不仅是它们,还有河岸边的草木。草木们都披上了霓裳,光华灼灼,一齐朝着水里面走来,来跟黄昏相会。天地间,好似走着一支迎亲队伍,浩浩荡荡。是诗经年代的那场贵族婚礼吗?“之子于归,百两御之”,场面可真够气派奢华的。终于,草木们与黄昏在水里面相会了。大红灯笼挂起来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,一场盛大的婚礼,热热闹闹地在水里面举行了!